如果没有话剧,谁还会记得萨特?【ZT】

萨特和他的存在主义——从事外国文学研究的研究者们以及外国文学的学习者们应该都不会不知道。而高文龙的这篇文章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萨特及其存在主义的相关问题。还是很有意思的……

如果没有话剧,谁还会记得萨特?

高文龙/文 2006年10月17日

导语:1980年代是萨特的年代,作为哲学家的他正在被我们遗忘。唯一值得哲学家萨特欣慰的是:即便人们会忘记什么是存在主义,他仍将以一个性爱分离主义者和剧作家的身份被人们谈论和记住1980年代,在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颠覆和反颠覆之后,萨特得到了中国大部分年轻人的追捧。当时的人们刚刚从一片思想的废墟中抬起头来,宏大叙事的语境正被个人叙事所取代,于是虽然有些被误读,萨特还是由于主张“人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而成为个体精神解放的象征,“存在主义”成为年轻人推崇的思想时尚和当时泡妞的主要谈资,即使读不懂,语言晦涩的《存在与虚无》还是卖了近10万册,只要你用忧郁的神情说起“他人即地狱”,姑娘们的眼睛马上就会亮起来。

萨特的聪明之处在于,他选择了用文学和戏剧的形式来阐述他的哲学。这让我们难以解读他的真正身份,他既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哲学家,又是哲学家中的剧作家,这让他比尼采和弗洛伊德都红得多。

话剧里的存在主义

萨特钟爱囚禁的意象,依萨特之见,囚禁正是人类生存状态的一种绝好写照;而处于两难境遇中的人的自由选择,则是最具有戏剧意味的表现对象,《死无葬身之地》即是这种戏剧观念的典范,在该剧中同时也隐含了萨特的存在主义的结论:人生本来荒诞,但人可以通过自由选择来确定自己的意义,人的存在就是一系列自由选择的总和。

他是在用一种非理性的,甚至是反理性的思维将人的本质界定为个体的感性的“我”。

在这里我无可避免地提及了他的存在主义,但说实话主义并不重要,在小剧场里看完这部剧,我只能用三个字来打破黑暗并借以表达内心的震荡:“太牛了!”,这评价很简陋,但却是我作为“我”的不故作玄虚的、“非理性”的真实感受。

《死无葬身之地》是一部典型的境遇剧,在形式上仍然继承了古希腊悲剧传统与三一律,如萨特所说:“透过人物在剧幕第一场就突然陷入最激烈冲突的手法,我们采用著名的古典悲剧形式,在情节走向巨变的那一瞬间将它紧紧抓住。”剧里有六个主角,并且一开始就已经被关在狱中,萨特要表达的其实是他们各自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卡诺里斯镇定自若,无惧于酷+刑,最后主张假招供,偷生以继续反抗运动;索尔比埃忍受不了酷+刑,但坚持不愿出卖同伴,最后跳楼自杀;吕丝是队长诺望的情人,她在审问中拒不招供,遭到敌人的轮奸羞辱;昂利视死如归,顽强面对各种刑求而不屈服;吕丝的弟弟弗朗索瓦——一位十五岁的少年,眼见同伴们的惨状而崩溃,但在准备屈服招供时,被昂利活活掐死。队长诺望在狱中由于大家掩护侥幸逃生,成为剧情张力的杠杆另一端。

生命始于失望的反面

令人压抑的黑暗笼罩着小剧场,一块收放自如的隔板把舞台分成两个世界:顶楼上是从天窗透出的朦胧的光线,地面乱七八糟堆放着一些杂物:几只箱子,一只旧炉子,一个裁缝用的人体模型。下面的场景是一个教室的模样,中间放着一把椅子,用来坐被审讯的犯人,中间墙壁上挂着贝当的肖像。左边向里凹的空间有扇窗。右边的搁板上放着无线电收音机。

舞台是立体的,下面的部分用来审讯——那里是心灵的炼狱;上面的部分是牢房——那里有友情和鼓励也有挣扎和迫不得已的扼杀:一束追光打在弗朗索瓦的身上,当他咚咚咚地踏着木板楼梯跑过我的身边向观众呼喊救命时,我的心感到了真切的痛苦。导演把舞台界限的打破的意图实现了,观众的心灵无法保持作壁上观。一切终究无可挽救,三个同伴在给敌人提供了假情报后,枪声突然响起,他们的身影在白灰画成的V字前起伏挣扎,结局就跟它的剧名一样悲惨,所有求生的努力徒劳无功。诺望说:“你是心满意足了;你可以在快乐和骄傲中死去。我呢,我心里只有她,而我却要活着。”但他仍然是幸运的,面对生与死,观众们对严刑拷打感同身受,谁也不敢说在同样的情况下自己会作出怎样的选择,诺望将生活在痛苦中,他却已经不必面对这样的抉择。

生命如此脆弱,人终归是要死的。在小剧场里旁观着他们活着与死去,就像我们走入一个幽暗的角落打开一只积年的纸盒,一面拂拭尘土,一面小心翼翼地忖度活着的意义和种种不得不的孤注一掷。

生于安身立命之所,死于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已经无从选择自身的存在,但既存现实境遇里所作出的自由抉择,却往往能决定个人本质,于是有些人成为实现自我的英雄,有些则平白湮灭在历史的洪流里。

剧作家萨特

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位“因左眼斜视而视野开阔”的烟斗知识分子比别的哲学家优越的地方主要在于:第一,虽然他个子只有1.58米,而且不爱刷牙,但却有很多漂亮姑娘愿意跟他上床;第二,他和波伏娃的契约爱情关系极具传奇色彩,让人着迷的同时也更容易拿来说服小姑娘;第三,他的小说和戏剧比其他哲学家的著作易读的多,不但不累,而且打着看剧的名义来约小姑娘比较名正言顺;第四,剧场是个约会的好地方——那地方比较暗。

如果你想在小剧场约会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姑娘,我的三个建议是:第一,不要选萨特的话剧,除非你想跟她讨论哲学;第二,选了萨特也别选《死无葬身之地》,这剧会让姑娘心情沉重,不想谈及爱情;第三,千万别坐在第一排,因为你去摸姑娘的手时,会分散演员的注意力——小剧场的确太小了。

但我们仍然应该感谢萨特,他对个人意识的关注让我们找到了对生命的尊重。虽然80年代后出生的孩子们都是天生的个人主义者,不在需要启蒙和指导,因此作为哲学家的萨特终将被我们忘记。但可以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即便人们会忘记什么是存在主义,萨特这个名字仍将以一个性爱分离主义者和剧作家的身份被人们谈论和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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