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冠诗人:查尔斯·斯米奇

查尔斯·斯米奇(Charles Simic)堪称2007年最为风光的美国诗人了。2007年8月,他被美国国会图书馆推举为美国第15届“桂冠诗人”,因为他非凡的诗歌总能阴晦的意象与饱含反讽意味的幽默结合在一起。

poetsimic 今年,西米奇先生70岁了。他出生在前南斯拉夫的贝尔格莱德。16岁时,他移民到了美国。几年后他开始用英语进行创作。作为一位诗人、杂文家、翻译家,他成就卓著。迄今为止,他已经出版了20多卷本的诗歌,此外还有多部散文集和翻译文集,以及一部回忆录。

退休前,他是新汉普郡大学的教授,教授美国文学和文学创作。1990年,斯米奇获得过“普利策诗歌奖”。

关于他的最新的访谈以及他的最新诗作的介绍我还将陆续在此有所介绍。今天先转录一段旧文字于此。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曾经新浪博客上介绍过斯米奇的一首“打牌”。这是斯米奇2005年发表在《弗吉尼亚评论季刊》上的一首小诗,是关于诗人小时候的一段回忆。那时候的南斯拉夫还处在纳粹德国的铁蹄之下。随时都会有人莫明其妙地被捕或者被杀。即使呆在家里,一听到街道上有脚步声,大家就会噤若寒蝉,不敢因为任何的响动而找来麻烦。所以,在家里,除了读书看画之外的娱乐就只有大家在一起打牌了。尽管这首小诗写的是诗人的那段堪称黑暗的岁月,但是字里行间还是流淌着一股温馨的情感。不难理解,那个时候的恐惧其实是属于大人的;在孩子们的记忆中,留下的只有美好——虽然艰苦,但是与母亲、与家人在一起玩耍,那是幸福。所以诗人才会说“我想念那些冬夜”……这也自然让人联想到意大利电影《美丽生活》所讲述的故事。以下就是去年翻译的这首诗歌。

03questions-190 【译诗】

打牌
诗/查尔斯·斯米奇

我怀念那些冬夜
怀念那些朦胧的灯光。
母亲紧闭着双唇
我们也屏气凝神
围坐在厨房的餐桌旁。

她长长纤细的手指
将纸牌叠拢,
等待将它们打出。
街道上走动的皮靴
令我们霎那间鸦鹊无声。

没什么更多的可讲。
家家闭门琐户,
透过红颜色的窗栏,
看到院中一棵树,孤零零,
秃桠枯枝,残败畸形。

【原诗】

House of Cards
by Charles Simic

I miss you winter evenings
With your dim lights.
The shut lips of my mother
And our held breaths
As we sat at a dining room table.

Her long, thin fingers
Stacking the cards,
Then waiting for them to fall.
The sound of boots in the street
Making us still for a moment.

There’s no more to tell.
The door is locked,
And in one red-tinted windows,
A single tree in the yard,
Leafless and misshapen.

表姐妹

以下是我的一篇短篇小说译作。发表在 《外国文学》2007年第5期上。“表姐妹”是美国当今最为著名的女作家之一,短篇小说女王,乔伊丝·卡罗尔·欧茨(Joyce Carole Oats)发表于2004年的一篇短篇小说,也是当年的年度北美最佳短篇小说之一。

 

表姐妹

乔伊丝·卡罗尔·欧茨著


佛罗里达,莱克沃思

1998年9月14日

亲爱的摩根斯顿教授:

我多么希望我能够直呼你”芙瑞达”呀!但是我还无权享有这份亲密。

我刚读完了你的回忆录。我有理由相信我们是表姐妹。我娘家的姓氏是”施瓦特”(这不是我父亲的真实姓氏,我想这个姓是他1936年在埃利斯岛上时改的),但是我母亲的娘家姓”摩根斯顿”,而且她们家和你们家一样来自考夫博伊伦。我们原来要在1941年见面的,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你和你的父母、还有姐姐和弟弟要到纽约的米尔本来和我、我的父母、还有我的两个哥哥生活在一起。但是你和其他流亡者搭乘的那条船,”马雷亚号”,在纽约港口遭到了美国移民当局的阻拦。

(在你的回忆录中,你简略地提到了这些。你回想起来的船号似乎不是”马雷亚”。但是我肯定那就是”马雷亚号”,因为我觉得它读起来就像音乐一样美妙动听。当然你那个时候还很小。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也就不会记住这些了。依我的推算,你那时是6岁,而我是5岁。)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家还有幸存者。是我的父亲告诉我们说你们家一个也没活下来。我真的为你和你的成功感到高兴。一想到你自从1956年起就生活在美国,这令我震惊。你在纽约市上大学的时候,我正生活在纽约州的北部呢(有了第一次婚姻,并不愉快的一次婚姻)!虽然我觉得我会对”生物人类学”感兴趣,但是很抱歉,我对你之前的书并不了解!(很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受过你那样的高等教育。我不仅没有上过大学,连中学都还没有毕业。)

嗯,我写这封信是希望我们也许能够见面。哦,尽快见面吧,芙瑞达!不要太晚了。

我不再是你的那位5岁的、成天想着有个新”姐姐”(因为妈妈保证过的)来与我同床而卧、并形影不离的小表妹了。

你的”被遗忘了的”表妹

丽贝卡

佛罗里达,莱克沃思

1998年9月15日

亲爱的摩根斯顿教授:

我昨天刚给你写过信。可是现在我感到很不安:也许我把信寄错了地址。如果你离开了芝加哥大学,正在享受安息日假期,就像你在回忆录的封皮上所说的那样,那我就尝试一下这种方法吧–由你的出版商转交。

我把同样的一封信附上,尽管我觉得它根本不足以表达我的内心感受。

你的”被遗忘了的”表妹

丽贝卡

另:当然,芙瑞达,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佛罗里达,莱克沃思

1998年10月2日

亲爱的摩根斯顿教授:

上个月我给你写了信,但是恐怕我把地址写错了。我把这些信都装在这里寄给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正在加利福尼亚的帕洛阿尔托,在斯坦福大学的”高等研修学院”。

可能你已经读到了我写给你的信,并且受到了冒犯。我知道我不太擅长写信。我不应该谈论有关1941年跨越大西洋的经历,就好像你本人不了解这些事实似的。摩根斯顿教授,关于你和你的家人在那个噩梦般的年代所乘坐的船的名称,我并非有意给你纠错!

在迈阿密的一份报纸上转载了对你的一次访谈。我很尴尬地了解到,自从回忆录出版以后,你已经受到了大量”亲戚”的来信。我微笑着看到你说:”当最需要他们的时候,那些在美国的亲戚们又都在哪儿呢?”

真的,我们就在这儿,芙瑞达!在纽约的伊利运河边上的米尔本。

你的表妹

丽贝卡

加利福尼亚,帕洛阿尔托

1998年11月1日

亲爱的丽贝卡·施瓦特:

感谢你的来信,感谢你对我的回忆录所作的反馈。自从我的《起死回生:我的少女时代》在美国及海外出版以来,我收到了大量的来信。对此我深受感动,并且真的希望有时间对这些来信一一作答。

礼!

FM

芙瑞达·摩根斯顿

朱利叶斯·K·特雷西 ’48

著名的人类学教授,

芝加哥大学

佛罗里达,莱克沃思

1998年11月5日

亲爱的摩根斯顿教授:

我现在放心了,我把地址写对了!我希望你会读这封信。我觉得你一定有一位秘书在为你拆信,并写回信。我知道,有那么多人声称是”芙瑞达·摩根斯顿”的亲戚,你一定感到好笑(气恼?)。尤其当你接受了电视采访之后。但是我非常强烈地感到我是你真正的表妹。因为我是安娜·摩根斯顿的(唯一的)女儿。我相信安娜·摩根斯顿是你的母亲萨拉(唯一)的妹妹。一连好几个星期我的母亲都在谈论着,她的妹妹萨拉将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还有你的父亲、比你大3、4岁的姐姐阿尔茨毕塔,以及比你大一两岁的哥哥利昂。我们有你的照片。我记得非常清楚,你的头发编着非常整洁的辫子,可爱极了。我妈妈说你是”皱着眉头的小姑娘”,就像我一样。芙瑞达,我们那个时候看上去真的很像,当然,你更漂亮一些。阿尔茨毕塔一头金发,圆脸鼓鼓的。照片里的利昂显得很快乐,是一个很可爱的8岁左右的男孩。读到关于你的哥哥和姐姐都很悲惨地死在了特雷津集中营[*]的回忆令我伤心不已。我觉得我的母亲从未能够从那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当马雷亚号在港口被阻拦回去以后,她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我的父亲不允许她讲德语,只能讲英语。可是她的英语说得又不好。只要有人到家里来,她就会躲起来。后来,她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而且经常生病。1949年5月,她去世了。

读这封信的时候,我发现我弄错了重点所在,真的! Continue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