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的立场:捍卫个性自由

【按】本文已全文发表在《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2年第五期(pp.106-110)。

纳博科夫的立场:捍卫个性自由

——论作为标签的“洛丽塔”和作为自由化身的阿达

 

自《洛丽塔》诞生以来的50多年时间里,围绕这部作品的国内外研究成果可谓层出不穷,硕果累累。然而在针对被叫作“洛丽塔”的女孩的研究评论方面,给笔者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英国著名小说家、诗人、批评家金斯利·艾米斯(Kinsley Amis)的一句话:“洛丽塔是一幅真正意义上的‘肖像’(portrait):她受到全心全意的关注和倾听,却从来没有人与之交流;她始终都只被当作发泄欲望的对象,却从来没有得到足够的理解”(qtd. in Page, 1982:106)。艾米斯所说的“肖像”可以理解为一个被剥离了所有人的本质属性的完全被塑造出来的物品。艾米斯的话引发了笔者的一个思考:是谁在用“洛丽塔”这个称谓?“洛丽塔”是女孩的真名吗?其实答案非常清楚,“洛丽塔”只是亨伯特给那个小女孩贴上的一个标签。确切地说,我们应该叫她“多洛雷兹·海兹”,或者叫她的昵称,“多莉”。那么,在“洛丽塔”的标签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此外,与“洛丽塔”形成鲜明对照的阿达同样颇多争议。在她身上,纳博科夫又寄予了何种深意?

“洛丽塔”:一个标签

小说开始,鳏夫亨伯特用诗化的语言讲述他对那个12岁的幼女“洛丽塔”的倾慕和迷恋。虽然他的冷漠和贪欲、自私和自负很快就在他对自己的描述中表露无疑,但是他对“洛丽塔”的所谓爱还是得以极度夸大地表现了出来。作为写于狱中的这份自白书,亨伯特的目的其实非常明确。他就是要人们相信他的爱情故事——当“恋幼女癖”表现为突破世俗窠臼的爱情,当他所恋的幼女慢慢成长为少妇,而他还在坚守着对“洛丽塔”的爱情,那么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就可以合法化。他也就不会遭受到任何道义上的谴责。应该说,在这一点上,亨伯特几乎获得了胜利,有不少批评家就是把这部作品当作一部爱情故事来解读的[1];也有研究者撰文为“了不起”的亨伯特的行为进行辩护[2]

然而,人们无论如何不能够忽略的一点是,当亨伯特走进多莉(“洛丽塔”)的家门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懵懂无知、满脑子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的房间总是凌乱不堪,各种小物件摆放得到处都是;她喜欢用脚趾夹起地上的东西,再抛到垃圾桶里去;她说起话来满嘴故作老练的俚语;她喜欢明星杂志、奶糖和苏打饮料。所有这些小孩子的无邪天真、好奇和喜欢引人关注的特性在亨伯特那里却都成了有意的挑逗,成了令他神魂颠倒的小孩兮兮的粗俗。因为亨伯特在用自己已然固有的所谓“性感少女”模式来解读,甚至规范着多莉的一切。

实际上,亨伯特从一开始就有意忽略多莉的儿童本质。他用大量的篇幅来证明多莉就是他的“洛丽塔”。其实质是将他自己的想象强加给懵懂无知的多莉。同时也是他欺骗读者的一种手段。对于亨伯特所谓的 “粗俗”说,纳博科夫本人就曾在他的文学讲稿中专门谈到过。他特别强调指出,只有真正的成年人才可能成为粗俗的人,“因为那些看似流露出粗俗特点的孩童,或者少年,其实只是一只模仿那些已经习惯成自然的粗俗者的鹦鹉”(Nabokov, 1981:309)[3]。多莉充其量就是这样的一只鹦鹉。她模仿的对象就是那些刊登在时尚杂志上的明星们。至于亨伯特为什么要顺势将本不属于多莉的粗俗强加于她,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是他本人粗俗本质的一种需要和表现。 Continue reading